古语说，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。书虽没读上万卷，路也没走过万里。但如果有一个机会，既可以读书，又可以走路，那就再好不过了。

   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，目的地暂定为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。这个地方之前从没去过，这次想，也只是一时的兴起罢了。出行的方式决定走海路。很小的时候，就对航海痴迷。这次出行，也可以完成我儿时的航海梦。

    订的是来自日本的滚装客货船，苏主米娅号的船票。计划行程为在吴淞港上船，经马六甲，保克海峡，亚丁湾，苏伊士到克罗地亚的里耶卡上岸。再换火车到布达佩斯。游玩几天后，做飞机回国。经过一段时间的计划和忙碌，一切手续都办理停当。一个并不明媚的早晨，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出发了。

    因为我的家乡在江边，所以船是经常坐的，但远洋船还是第一次。登船的时候，还是有点小激动。汽笛声想起，轮船驶离海港。从没有想过，我的第一次航海会以这种方式开始。上船的时候，也暗暗祈祷，希望我的这次远行，一切顺利。

    买的是三等舱，环境还是不错的，两个人一个屋子，同行的是一位做房地产的大叔。快到退休的年龄，便和公司请个长假，出去玩玩。值得庆幸，他和我的目的地一样。这样就不用半途换旅伴了。航行一路顺利，大叔只是房地产公司的一个部门管理。常常到全国各个城市去考察房地产商机。所以，中国几乎所有的城市都被他走遍了，各个景点，也被他玩遍，于是有了出国的想法。“上海周围的话，周庄，乌镇是一定要去的。”大叔告诫我，我也认真的记了下来。

    出航的前几天，风和日丽，天朗气清。白天我们倚在栏杆上看海鸥，晚上躺在甲板上数星星。看着天狼星离我们越来越近，北斗星离我们越来越远，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变少。同船有一个韩国的小妹妹，应该是刚上大学的年龄，很是可爱。起先她不怎么说话。后来才知道她是韩国人。我英语本来就很烂，和她交流常常词不达意。但是船上的旅客中，只有我和她的年纪相仿，主动和她说话，逗她开心的人，也只有我。我们的关系很快就变得比他人更接近一些。

    聊天中得知，小妹妹看似年轻，实际上已经大学毕业。这次是她的毕业旅行。海风吹起她的长发，白皙的脖颈映衬在蓝天背景上，真是美极了。你真漂亮，我用中文赞美她。她只是惊异的看着我。问我什么意思。当她看见我笑着不说话时，也会用韩文来回敬我。我问她是什么意思，她同样笑而不答。她笑起来很漂亮，这样的笑容却不常见。

    船航行在马六甲海峡的那个夜晚。我又一个人在甲板上看星星。她也从舱里出来，见我躺在地上，问我在做什么。我说，数星星。她了看地面，也就势躺在了我的旁边。周围十分寂静，只有海浪声在耳边回响。她问天上那片很亮的星星是什么，我告诉她是银河。她问我中国是不是有关银河的神话。我说有，但是我用英文讲不好。她说，那你就用中文说吧。于是我就用中文在讲牛郎织女的故事。她只是静静的躺在我身边，没有说话。我讲完后，回头看着她。她仍然望着天空，仿佛没有擦觉到我已经讲完了似的。俄而，她起身离开，临走时，对我说了声谢谢。那夜的星空，无比的清澈。那夜的女孩，眼中充满忧郁。

    进入印度洋后，我就感冒了。病情越来越严重，和别人借了几本书躲在房间里读着。有时候，拖着生病的身子去甲板呼吸新鲜空气，或者主动去找韩国女孩，却难见到她的身影。曾有一阵，我坚定的以为她已经下船了。只能和同仓的大叔还有其他几个人一起打牌，读书度日。在克摩林角，我们添加了补给。在大叔的照顾下，我的身体有了一点好转。有一天，无意中发现那个女孩从我的仓前经过，我才知道她并没有下船。我喊她的时候，她已经走远了。碍于大叔在我身旁，并没好意思去追她。

    后来下雨了。这样的船虽然不甚颠簸，但是没有办法上甲板，船舱里还是很闷的。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找那个韩国女孩。就只能在船舱里度日。曾经对索马里海盗有点期待，希望他们能打破我这无聊的生活。但是现实却不让我期待。护航编队的出现，让我们顺利的经过了亚丁湾。

等待护航编队

    红海是蓝色的，比我见过的一切的海都蓝。那种蓝色比天空还有深邃，比黑夜还幽静。“我觉得它的名字应该叫蓝海”。身后有一个女孩的声音用英语说到。听到那个卷舌，我就知道身后站着的人是谁了。我忍着头痛和虚弱的身体，假装自己很有精神的样子冲她笑了一笑。并约她第二天一起去看日出。她迟疑了会，同意了。

    连续几天的暴雨和阴霾后，能看见日出确实挺不容易的。但那番美景，完全可以扫去这一行的疲惫与不堪。午餐后，我用自己生涩的英语给韩国妹妹讲了几个中国式冷笑话逗她开心。看她心情大好，就顺势向她请教韩语。不爱说话的她仿佛对向外国人传授自己的母语很感兴趣。很快就耐心的对我教导起来。奈何我的语言天赋是在太差，绝对不是她的好学生。一个下午，也没有学懂几句话。但是能看到她开心的笑容，我就很满足了。

    韩国小妹妹要在埃及下船，而我却要继续的向北走去。在她下船之前，我试着向她要了电子邮箱地址，她也很痛快的给我了。脸书和推特这类的东西，在中国无法登陆，我要来也没用。这一路的航行，全船只有我和她最为熟悉。她的即将离开，让我的布达佩斯之旅索然无味。曾几何时，我想对她说，让我在埃及下船陪她同行。或者干脆让她陪我到布达佩斯。但是，直到最后她走下甲板，我也没有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。

   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，在伊斯梅里亚的风中发抖。好冷，风好大。她对正送她下船的我说。我却无动于衷，只对她说，那就把衣服扣紧点吧。她点了点头,走上栈道的她，拉着旅行箱，挥着手和我喊到。这是她昨天刚教我的韩语。我也喊出了同样的内容。也许以后还会相见吧。我攥着手机里的电子邮箱地址心想。

    船驶进了地中海。天气一点点的变冷。虽然周围的风景很漂亮，但我却总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欣赏。我的心头总是萦绕着莫名的想法和淡淡的忧伤，像一支大手，紧紧攥住我的心脏，让我无法呼吸。我的脑海之中，一直充盈着一张白皙的面孔和轻盈的身子。在这愈来愈冷的气候和无理取闹的思念中，我的感冒并没有好转，反到急转直下。身体流着虚弱的汗水，浑身的肌肉酸痛。但是每当心里飘过那个身影时，仿佛一切痛苦都被解脱了一样，但是下一刻，迎来更大的痛苦。不知道她在埃及玩的是否开心，一个人是否危险。在自己的心里剩下的只是悔恨，以及对自己的责备：我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下船。

凌晨中的里耶卡

    在里耶卡的寒风里，换乘坐火车到布达佩斯。由于时差和重感冒的原因。找到下榻的旅店后，我就深深的睡去了。布达佩斯在我昏睡的那段时间里下起了小雪。第二天起床时，窗外可见零星的银白。头依旧很痛，完全提不起精神，床单也被我的汗水浸湿了大片。这样的天气和身体状况是不可能出得了门的。于是我打开电脑，先给手机里邮箱地址发了份邮件，告诉她我的平安以及祝她安好。

    在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天后，我裹在被窝里，用笔记本敲下了上面的文字。直到现在，我还在期待她的邮件回复，却并无消息。